不想做人

做个人可以吗?不。

一个迷妹的一生

俗人晚星:

牛夏是昆山人,从小不是很伶俐,但为人认真老实,而且听话,最后一路读到了医学博士。家里亲戚帮他安排好了工作位置,毕业后就能在XX医院上岗。
家里亲戚介绍牛夏相亲,谈了几次都没有感觉,直到他碰见了导师一个病人的女儿,罗爱美。罗爱美长得很漂亮,牛夏对她一见钟情。约会几次后,牛夏向她求了婚。罗爱美的爹娘一见牛夏又是博士,有文化,又有稳定的前途,于是就成全了婚事。
罗爱美在上海郊区长大,从小就喜欢看电视和漫画。没插图的书她读不下去,嫌无聊,但作业倒也都能完成。罗爱美有一个姑姑移民去了美国。罗爱美不羡慕姑姑,因为罗爱美很爱国。她是班级里最早拿到红领巾的人,老师都喜欢她。每次升旗仪式列队的时候,罗爱美都是走在前面风光无限的旗手。罗爱美很自豪。
罗爱美升到了郊区初中。有男孩问她要QQ号。罗爱美不知道他几个意思,就问了老师。老师把男孩指责了一顿,夸罗爱美做得好,并警告全班不准早恋。
班里其他的女孩都不喜欢罗爱美。罗爱美试着和男孩玩,但班级里的男孩都喜欢篮球和海贼王,前者是无聊的运动,后者是无聊的动漫。罗爱美觉得他们很傻,明明鲁路修和火影更加好看。
轮到罗爱美做黑板报时,她趁机表达了她对鲁路修的爱慕。班主任出乎意料地批评了她,但有个没人喜欢的胖女孩在下课后拦住了罗爱美,表示她也很喜欢鲁路修。罗爱美嗔怪于这么又胖又丑的人居然也能喜欢鲁路修,但罗爱美实在寂寞,于是就和胖女孩做了朋友。罗爱美到处指挥胖女孩,胖女孩也听她的话。
胖女孩喜欢读小说,如痴如醉,读的时候甚至会不理睬罗爱美。罗爱美不理解全是字的书有什么好看的,于是胖女孩就借了她一本。那本书是系列里的第一本,胖女孩已经读完了,所以才愿意借给罗爱美。
书的名字叫《小时代》。罗爱美读得如痴如醉。她以前从来没想过,自己住的城市居然这么有意思。罗爱美抓紧每个课间休息读小说,恨不得立刻飞出窗口,离开这土里土气不如外地的小破学校,去淮海路上看奢侈品。
罗爱美开始化妆。临近毕业,成绩下降,老师以为她早恋了。但班级里的男生都长得那么难看,没有一个比得上《小时代》里的帅哥,罗爱美怎么可能迁就。
罗爱美对市中心心驰神往,第一志愿填了上海中学,然后落了榜。幸好家里亲戚有门路,于是她还是上了区重点。
罗爱美以前觉得动漫画出来的帅哥是最好看的,没有真人能比动漫更好看,但上高中后她改变了想法。罗爱美开始追剧,国产电视剧和英美剧都看,又爱国,又有时髦值。她不看韩剧,因为韩剧是外来妹才看的土东西。
罗爱美特别喜欢《甄嬛传》和《神探夏洛克》。她在上课时偷偷用手机看随缘居,相信福华不拆不逆真爱永恒。罗爱美不能理解,怎么会有人觉得莫福萌。她认为这些粉丝一定都是外地人。
虽然罗爱美的英文不好,但人人字幕都是双语,所以她总能摘抄台词到英语作业里,然后老师就会夸她英文好。
罗爱美试着自学日语,但实在背不出五十音,就放弃了。幸好字幕组到处都是,她也用不着学。
高考结束,罗爱美考进了上海郊区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大学。她很高兴,因为在大学里终于不用穿难看的校服,而且还能自由地化妆。
经过仔细比较后,罗爱美确认了自己是寝室里最漂亮的女生,觉得非常高兴。
罗爱美懒得出门去食堂吃饭,一般都叫外卖。罗爱美每天都看同人看到半夜。如果撕逼,则会一直延续到凌晨才睡。只要早上没课,罗爱美就会睡到中午,然后起来叫外卖。外卖来了以后,她终于才下床,在寝室桌子上一边吃,一边看剧。
罗爱美的新欢是抖森。她觉得抖森非常帅,非常有文化,是最理想的男人。身边的大学男生都是多么丑、多么蠢!几乎都是外地人,脸上布满恶心的青春痘,浑身泡面味儿,只知道苍井优……她真想和抖森结婚。抖森的声音又好听,又是伊顿毕业的,对她一定非常好。罗爱美在抖森的支撑下过了四级。
本科时光在社交网络、白日梦和临时抱佛脚备考中一晃而过。罗爱美始终没能嫁给抖森。一转眼,罗爱美要毕业了,要找工作了,要找男朋友了。罗爱美的爸爸很急,他家爱美这么聪明又漂亮,可千万别因为标准虚高而变成剩女。
罗爱美爸爸对女儿的未来是如此之焦急,以至于他忘记了规律饮食,便秘多日后,直肠出血。罗爱美妈妈吓坏了,赶紧打电话给家里亲戚,在XX医院找了某专家来看病。
专家说,罗爱美爸爸的直肠需要手术。
手术当天,罗爱美妈妈在医院走廊里心急如焚,来回踱步,罗爱美则百无聊赖地刷新随缘居。锤基文的更新有了显著下降,盾冬文则越来越多。罗爱美思考着要不要看一看盾冬。她锁屏手机,抬头揉了揉发酸的眼睛。
就在这时,罗爱美看到了专家的学生牛夏。
第二天,牛夏加了她的微信,问她要不要一起出来看电影。罗爱美答应了。
牛夏在看电影的时候睡着了,但事后他请罗爱美吃了西班牙菜。第二周牛夏又请罗爱美看电影,又睡着了。这次他请罗爱美吃了墨西哥菜。第三次是寿司。罗爱美发现牛夏每次都会请她吃不同的外国菜,觉得牛夏不愧是博士,非常高大上。
吃寿司的时候,罗爱美发现牛夏也是火影的粉丝。牛夏最喜欢的角色是宁次。罗爱美最喜欢的角色是鸣人,她觉得鸣人和父母的重逢很感人。罗爱美一直都没忘记宁次对鸣人讲话很难听,以前对雏田也不好。不过牛夏看过火影,这已经大大超过罗爱美的大学同学了。而且牛夏还是博士。罗爱美开始觉得,既然不能嫁给抖森或者冬兵,嫁给牛夏大概也能接受。
第四次,牛夏没有请罗爱美看电影,而是直接请她去新天地吃西餐。牛夏说,他马上要参加一个博士生的国际交流活动,去英国交换,可能有一学期,也可能有一年。罗爱美顿时想到,以后就没有牛夏请她吃高端的外国菜了,一下子就很难过。
牛夏发现她脸沉了下来,心里窃喜。他立刻抓住了罗爱美的手,告诉她说,如果罗爱美和他结婚,就能以配偶身份一起去英国。
一想到可以去抖森的国家,罗爱美简直欣喜若狂。她在心里对冬兵道了个歉,然后答应了求婚。
作为行前准备,罗爱美把英国那些事儿的各种长微博都仔细阅读了好几遍,确保自己对英国的理解万无一失。罗爱美和牛夏成了婚,蜜月一结束,就去英国。
到了英国,罗爱美最喜欢做的事就是购物。衣服,鞋子,化妆品——所有的东西都比中国好,尤其是厕所,干净得就像大表哥的西装。她又想起英国那些事儿说的英国人喜欢喝酒,于是就去了酒吧。
在酒吧五颜六色的灯光里,罗爱美像英国人一样随着碧昂斯的歌曲起舞,甚至看到了有英国人向她抛媚眼。她兴奋地做了几个在大学社团里学来的舞蹈动作,感到全酒吧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,觉得非常高兴。
牛夏的成绩不足以让他在英国待一整个学年,于是三个月后,夫妇俩就回了中国。
罗爱美怀孕了。
罗爱美希望自己生的是男孩,最好还是双胞胎。她特别想生兄弟,因为她一直喜欢锤基。结果罗爱美却生了女孩。生孩子很难受,而且女儿老是屎尿一身,还总在半夜三更哭着要吃奶,非常麻烦。而且女儿还长得不好看。失望透顶的罗爱美把女儿丢给了爸妈带,常常一个月也不见孩子一面。
牛夏开始在XX医院全职上班。每次回家,他都在餐桌上兴奋地讲些肛门、痔疮、直肠癌之类,弄得罗爱美非常反感。
罗爱美不上班,整天在家里看电视,上网,晚上和居委会大妈打麻将。有一天,罗爱美在看电视时,偶然看到电影频道上出现了抖森。她顿时想起了英国,想起了高中时浪漫的梦。可对于英国,她的记忆只有信用卡账单和酒吧紫色的灯光,甚至连给她抛媚眼的英国帅哥的脸都记不清。嫁给抖森更是不可能,而牛夏又是这么一个只会谈论痔疮发病率的恶心的傻逼。她看着屏幕上抖森依旧英俊的脸,和他身旁不比她漂亮多少的女明星,不禁泪如雨下,为自己生活的悲惨而感到无穷的哀伤。
罗爱美决定要提高自己的逼格。她不再和老女人打麻将。为了追回失落的英国,罗爱美称牛夏值夜班时,去了市中心的酒吧里碰碰运气。
在酒吧里,罗爱美遇见了英俊的英国海归李昂。在酒吧的嘈杂声响与呕吐物臭味的环绕中,罗爱美对李昂浪漫地一见钟情。两人开始约炮,李昂甚至到罗爱美家里睡了几次。
李昂见多识广,会和罗爱美描述各种international business deal,谈吐风趣美妙,甚至会看颁奖季电影。罗爱美从来看不下去那些片子,所以格外佩服对奥斯卡谈笑风生的李昂。而牛夏整天只会讲肠道健康,哪怕有了在英国生活的机会也不懂得抓住,连购物都不去,整天搞完seminar就窝在图书馆玩连连看,美名其曰research。
李昂的格调就要高得多,他特别喜欢宜家。罗爱美全盘接受了李昂的海归审美,觉得家里的布置难看又土气,于是花了大价钱重新买了很多家具。
牛夏对此很不解,但是既然老婆说这样家具更漂亮,也就让了步。他最近刚好在微信上读了一篇文章,里面说美的环境对小孩的心智发展非常有好处。牛夏一想到女儿以后能在这样有审美格调的环境里长大,顿时感到非常幸福。
罗爱美英文不好,常常接不上李昂夹杂各种英文单词的话。近来,李昂对她似乎有些冷淡。
罗爱美不能想象没有李昂的生活。她模仿《小时代》的做法,用各式各样的奢侈品装扮自己,买昂贵的香水和裙子,带李昂去上海最高级的餐馆,想要像小说里那样挽回美男子的心。
她和李昂在全市各种高级酒店约炮。她透支了牛夏的信用卡。罗爱美开始在网上倒卖以前收藏的鲁路修手办,还有各种火影周边。卖出去的价格远远低于买进的价格。为了避免怀疑,她又在自己的手机上下载了一个借钱APP,用以支撑服装和开房的开支。
李昂最终还是嫌她又老又无聊,甩了她。
高利贷找上门来讨债。牛夏不在家。罗爱美蜷缩在沙发下报了警。打手暂且离开了。但罗爱美看了看手机上的数字,知道高利贷一定会回来,而那时牛夏很可能就在家了。
罗爱美绝不愿意对牛夏坦白李昂的事。尽管李昂抛弃了她,她也依旧深爱李昂,就像尽管美国队长抛弃了铁人,铁人也依然深爱着美国队长。罗爱美绝不会背叛李昂。可是又没有出路了,她根本还不出那么多钱,除非把牛夏的房子卖了。但那样牛夏就会知道她出轨。
接着,罗爱美想起,她在盾冬文中读过,冬兵为了不牵连他深爱的美国队长,选择了自杀。她顿时灵光一闪。为了守护心爱的人而自杀,这多感人呀,就算嫁不到抖森也值了。可是罗爱美怕疼。同人里的冬兵是用小刀自刎的,那可太痛了,罗爱美不想干。接着,罗爱美又想起,小时候她在琼瑶电视剧里看过,吃安眠药可以自杀,而且死时看起来还很漂亮。罗爱美当即就买了三罐安眠药来吃。
牛夏下班回家,发现妻子躺在地板上痛苦地抽搐,位于她自己呕吐物的中央,旁边散落着安眠药的罐子。牛夏惊慌失措。他的医学教育集中于肛门极其附近,对于安眠药的处理并不清楚。他依稀想起很久以前在本科上似乎有教过自杀急救。但他那门课是靠抄答案过的,什么都没记住。
罗爱美继续在地上蠕动,白眼横翻,胃里的东西已经基本全部吐完,嘴角流出绿色的汁液。
牛夏心急如焚,突然想起家里还有一些催吐剂。让老婆把安眠药吐出来,应该就没问题了,于是牛夏拿来了催吐剂,给妻子灌了下去。然而,牛夏所不知道的是,他用的这种催吐剂和罗爱美吞下的安眠药残骸之间的化学反应,恰好是剧毒。罗爱美在牛夏怀里又挣扎了几下,浑身痉挛,呕出了更多白沫和绿汁,然后断了气。她最后的念头是:牛夏有双下巴,真丑。
由于牛夏的催吐剂同时也有通便的效果,罗爱美死后放了一串屁,并在裙子上拉下了几行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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